第十四章

第十五章残酷的现实
　　“小李，你怎么了？眼睛怎么这么红啊，是不是谁欺负你了？告诉我，我帮你出气！”所有人都出去后，李芬帮猎鹰清洗拆除石膏后的伤口，并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，可她却越说眼睛越红。对于猎鹰真正的病情，全院只有几个人知道，作为猎鹰的专职护士，她就是其中之一。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，她已经成为猎鹰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，所以，面对猎鹰，她无法去想象当猎鹰得知自己的真实的病情之后要怎么生活下去，所以，她忍不住红了眼睛。
　　“要你管！”李芬声音嘶哑地答道。
　　“啊，还真有人欺负你了，告诉我，我现在就帮你去揍他。”说完，猎鹰就要下床，其实，猎鹰只是想找个借口下床而已。但李芬还以为他真的要去帮自己忙，急忙劝住：“没人欺负我。”
　　“那你眼睛怎么红了？”
　　“沙子进眼睛里了。不行吗！”
　　猎鹰注视着撅嘴的李芬半天，最终得出个结论：女人，不可捉摸的善变动物。
　　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，程连长和政委提着水果进来了。
　　“哟！瞧你俩这高兴劲儿，你俩说什么了，说得这么兴高采烈的，说说，说说，让我俩也高兴高兴。别，别，别！猎鹰，你就躺着，快躺着别动。”
　　猎鹰只得躺下：“政委，连长，你们怎么来了？”
　　“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？部队再忙，也不能不让我们请假来看你吧。”程连长笑道。政委却知道猎鹰的问题关键：“你放心，仗有你打的，只要你快点好起来就成。”
　　猎鹰摸着脑袋：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
　　其实，猎鹰可以直接问：政委，连长，你们派人去对付那个杀害黑鹰的家伙了吗？要是没有，能不能留给我，我只要几天就可以出院了，到时候我一定要那家伙好看。可猎鹰就是那种老实的个性，从不提自己的要求，就算想提，也都是问得这么含蓄，也许，这就是人民子弟兵的单纯吧。
　　“两位首长，你们聊，我先出去了，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按他床边的按钮叫我。”说完，李芬对猎鹰笑了笑就出去了，只是那种笑容中，包含了太多的凄凉与不忍心。
　　李芬出去后，两人又和猎鹰说了会儿话，都是问寒问暖的事，最终，还是程连长没能忍住。
　　正当猎鹰处于幻想中时，他却突然严肃道：“猎鹰，你是我的兵吗？”
　　猎鹰奇怪地看着程连长，下意识地点了下头。
　　“那就好，那你记得你完成第一个任务后，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吗？”
　　“当时连长问我害怕不，我摇头，连长又问我感觉怎么样，我说想吐，然后连长问我：体会到狙击手和普通的士兵有什么区别了吗？我说：在狙击手眼里，生命就只是一个数字，一个符号，一个任务。连长却说：生命不是一个符号，生命只是一个过程，关键是看自己在这个过程里是不是有意义。然后连长又说--”
　　“好了，不用说了，你记得就好。”程连长不愿意猎鹰再说下去，打断了他，可程连长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，只得沉默。
　　猎鹰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，当下奇怪道：“连长，你今天怎么了，说话这么奇怪，这可不像你平时那种雷厉风行的个性。”
　　政委接过话题：“猎鹰，你记得我把你推荐给程连长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吗？”
　　猎鹰点头道：“政委说：猎鹰，你进了这红二连，就不能让人小看了，不要怕吃苦，不能怕死，要知道，你身后有全团的弟兄在看着了。”
　　“那你做到了吗？”
　　“嗯！”猎鹰实在是没有心思和他俩兜圈子，因为他已经从谈话中开始察觉到了什么，所以，他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。
　　“好，今天我再给你说一句：既然你连死都不怕，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地活着，因为只有不怕死的人才更有资格活着，懂吗？”
　　“政委，连长，你们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，我听不懂你们的话。”
　　“政委，还是我来说吧！”程连长神色严肃，但口气却十分温和地对猎鹰说，“猎鹰，其实，你的伤治愈的机会十分渺茫。”
　　“连长，你说什么？”
　　“我说你的右手废了，废了！明白吗？”
　　猎鹰看了看程连长，又看了看政委，他居然如花一样地笑了：“连长，你不会是专门来和我开这个玩笑的吧？这也太好笑了，刚才医生还说只要我安心养伤，就一定能尽快--真的？”
　　见两人的脸色越来越严肃，猎鹰还是无法接受这现实：“可是，刚才医生却说--”
　　“刚才那是我要求医生这么说的，怕你一时受不了，现在想想，与其长痛不如短痛。”政委一说完，连长接着说：“猎鹰，你给我听清楚了，你是红二连的兵，红二连的兵就从来没有怕死过，更不怕活着，所以，你必须要勇敢地面对一切，这是命令！”
　　猎鹰却心里有什么东西轰地倒了，他眼神暗淡地看着天花板，感觉万念俱灰，心里乱糟糟的，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　　“看着我！看着我！”连长紧盯着猎鹰，却见猎鹰的眼神死灰一般，他立即大吼道，“你现在还是红二连的兵，是我的兵，你就必须服从我的命令，服从命令！告诉我你的答复！”
　　猎鹰冷冷地看着他，默默地盯着他，最终，猎鹰习惯性地点了点头。
　　人，总得要在希望中活着，也许，是不想一次性伤害猎鹰太多，不想击碎了他的全部梦想，政委惨笑道：“猎鹰，其实，你还有左手，只要你出院，你完全可以靠你的左手去执行任务。”
　　猎鹰就跟被电击了一般，顿时活了过来，他注视着政委，眼睛里渐渐地有了生气，坚定地点了下头。此时，他想到了教官的一句话：只要是个人，只要他能扣动扳机，他就能射杀世界上最优秀的人。猎鹰想着，既然连三岁小孩子都能射杀一个最优秀的战士，那自己的左手还在，只要自己勤奋苦练，就不怕没有给黑鹰复仇的一天。
　　连长见猎鹰的模样，心里轻松了很多，当下语气也温和了很多：“对，既然右手没了，那我们就不靠它，只要还有一只手在，你完全可以用左手去给黑鹰复仇。记住，全连的兄弟都会支持你，无论你有什么要求，只要不违反大的军规，我都能满足你。”
　　“谢谢！”猎鹰暗淡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希望地说。
　　“谢个屁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。现在我给对下的命令就是：不要多想，安心养伤。等你伤好后，我会专门给你训练的，到时候你可又要吃苦了。呵呵！”
　　“我不怕苦，只要还有希望，为了黑鹰，苦点没什么。”猎鹰终于说了自己最想说的这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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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大家又说了会儿话，最终，当连长和政委走出来时，两人的笑意立即就变成了沉默，比坚冰还冷的沉默。
　　“他还有希望吗？”程连长当了这么多年的军人，他都不知道自己从死神手中逃过几次了，他清楚猎鹰的伤势以及今后的恢复情况，所以，他有些不相信，但又带着急切的希望问。
　　“不知道！”
　　“不知道？那你刚才还说得那么肯定，要是让猎鹰知道了这最后的希望都将化为泡影，他肯定受不了。”
　　“唉！我也知道结果，可是，你看看他刚才的那个样子，完全没有了生气，你要是不给他一点希望，说不定他就这么垮了，人在精神上要是一垮，就什么都完了。所以我还是觉得一点一点地化解比较好，这也是我和团长、政委商量的结果。”
　　“唉！怎么会这样了，这都是什么事啊！”
　　此时，猎鹰正躲在被子里无声地撕咬着被子。他是狙击手，当然熟知枪的一切，也知道右手的重要性，同时，他也明白，对于一名狙击手来说，一只手的作用和两只手的作用之间的天壤之别，别的不说，单说在开枪的那一瞬间，如果没有另一只手的力道掌握，枪身会很容易因为子弹的后坐力而有所偏差，使弹痕大大地偏离了原来的轨迹，这根本就是无法把握之事，近距离还好说点，只要稍微远一点，能不能击中目标，那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。
　　可是，面对着政委和团长的希望，同时还有自己的希望，以猎鹰那种什么事都会独自承受的个性，当然不会当场去揭穿政委的“谎言”，同时，他心里就跟将要淹死之人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样，也多少希望连长有能力使奇迹出现，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帮自己渡过这个难关……所有人都走了，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猎鹰还在抽咽，不知过去了多久，猎鹰只记得自己的右手将永远无法恢复了，他心里的痛苦没人能体会。
　　“喂！大木头，你哭个什么劲，不就是一条手臂嘛，有什么大不了的，离开它，难道你还不活了不成？”李芬那唧唧喳喳的声音又出现了。见猎鹰依旧捂着被子抽咽，她一把就抓起被子，却见猎鹰捂着脸，全身颤抖，她心软了：“好了，好了，不哭，不哭……”
　　见猎鹰还是在抽咽，她火了，大声道：“一个大男人哭什么真像个娘们，起来，你给我起来！”
　　奋力抓了几次才让猎鹰坐在床上，然后，她像事先知道猎鹰会哭泣一样的，居然早就备好了热毛巾：“擦擦，快擦擦，你不擦是不是，好，我亲自帮你擦。”
　　猎鹰闭着眼睛，任由李芬摆布，李芬边擦边劝解道：“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哭像什么话，好了，好了，别多想了，离开了右手难道你还不活了？你要知道，你这条手臂是在战场中没有的，是你忠于党忠于人民的最好体现，你应该感到骄傲……对了，你该不会是怕以后找不到媳妇而伤心吧？”
　　最后这句话却让猎鹰哭笑不得，他突然睁开眼睛，惨然争辩道：“少了这条手臂，我就不能给黑鹰兄弟报仇了，你明白吗？”
　　“狗屁！”也许是觉得自己这句话不像一个大姑娘应该说的，李芬脸色有些发红，但她的泼辣个性立即占了上风，“少了这条手臂怎么的，你还有左手，你同样可以给战友报仇。”
　　猎鹰的思维已经陷入了死胡同里了，他看了李芬半天，最终，什么也没说地叹了口气：“唉！你不明白。”
　　“就你明白！哼！现在我去打饭，你可得给我好好躺着，别东想西想的，这是命令，听见了吗？”
　　“你又不是我的上级，我干什么要听你的？”
　　“我是你的护士，你现在既然在医院里就得听我的，从现在起，你就是我的士兵，必须服从本护士的命令，听见了吗？哎，哎！你别又躺下，坐起来，你给我坐起来，这就对了嘛，要服从命令，你现在还是名战士，必须服从，无权反驳。哈哈……”李芬自己都觉得好笑，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。被李芬这么一折腾，猎鹰觉得自己一个头比两个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