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

　　张副队长没有理她，只是使劲顶了顶崔二的后腰说：“崔大队长，你应该认识我吧，我不会找错人。”。

　　崔二听了，以为是刚走不久的飞贼又回来了，这一看他心里扑通一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，心想这个真是八路了，他知道个人罪恶深重，可又不甘心，就试探地说：“我不认识你，你是。”。

　　“你也没有认识我的必要，不过在你临死的时候告诉你也不会有多大的事儿，你先仔细看看。”。张副队长冷冷地说，“最近又发了一笔血债钱吧？”。说着又指指屋门口说，“走吧，咱们有话屋里说。”。

　　“对，对，你看我这人记性太差了，好好，快屋里说。”。说着迈步向屋里走去。此刻他急于摆脱对方的控制，心想，只要到屋里抓到枪一切就会解决。说着又回头对吓得浑身颤抖的老婆说，“喂，还跪在那儿干啥，快去屋里斟茶倒水。”。说着连连向老婆使了几个眼色。可惜早已吓得头昏脑胀六神无主的老婆哪里会注意，慌乱中听崔二这么一说，以为有了转机，立即爬起来向屋里跑去。张副队长怕她打电话，紧走几步来到门口，猛地一推，崔二的脚还没来得及抬起一半，扑通弄了个狗啃地，嘴磕在了地上，一颗门牙从嘴里吐出来，嘴里立时涌满了血。崔二见老婆没有领会他的意图，感到未日的到来。他可不甘心就这么被打死，急忙爬起来，挺了挺胸脯，仰起头说：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，你就是五区小队张副队长。不过有一个人在我这儿，也许你还认识。只有见了他，你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。

　　张副队长心想，这家伙是不是在耍我，不管是不是，等见了那人再说。于是他上下打量着崔二说：“那人在哪儿？”。

　　“在我的后院一个地洞里，走吧。”。崔二做了个请的姿势。他知道没有什么八路的人，只有一个放白菜红薯的地窑，看来只有先去那儿。反正也是个死，怕他哩。老婆望他一眼，仿佛从他的神情中领会到了什么，见俩人向后院走去，急忙扑到电话机旁，猛地摇动了把手。

　　崔二推开后院的门，边走边转动一双狡猾的眼睛，不时偷偷地盯一眼张副队长。见他十分警惕，机智地四处寻视着，只好装作路不好走用以拖延时间以等老婆喊人来。

　　“快走，别他妈的拖延时间，老子的忍耐力是有限的。”。张副队长推搡了他一下，并用枪狠狠地顶了顶他的腰，“你还是给我老实点为好，不要给我玩花样，要不别怪我不客气！”。

　　后院很宽阔，也是一处宅院，正房四大间，盖有东西厢房，纯是个花园式小院，种有花草树木，给人一种清新爽快的感觉。刚一踏进后门，张副队长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，心想大意失荆州啊，假如后院有一伙特务岂不是自投罗网。幸好后院里静悄悄的，好象没有什么人，也看得出不象经常有人来过的样子。他一把抓住崔二的衣服大声地说：“地洞在哪儿？”。

　　“在，在这儿。”。崔二几步来到菜窑，抱开一堆干柴，指着露出的一个刚刚能下去人的洞口说，“看，就是这儿，你下去吧。”。

　　“你，喊人出来。”。

　　“八路同志，快出来吧，快出来吧，你们的张副队长来接你了。”。崔二故意大声地喊着并趴在洞口。他斜了张副队长一眼：“张副队长，怕是出了问题，你看我下去看看吧。”。说着身子顺洞口滑下去。张副队长一愣，知这家伙耍他，怒道：“崔二给我老老实实上来，咱什么也不说，如果你再跟我玩花样，我就不客气了。”。

　　“哼，张副队长，你休想，我的人马上就来，你还是放聪明点吧。”。

　　“啪啪”。张副队长火了，对着洞里就是几枪。他不敢久呆，知枪声一响会引来敌人，便紧跑几步飞身跃上墙头，猛地跳出来。胡同里跑来了十多个特务，他忙跳到另一面的墙头上，爬上高房，趴在房脊上。

　　特务进门了，崔二老婆慌忙跑过来，边跑边大声地喊叫着。他们来到洞口，女人扑通趴到洞口，脑袋伸进去，咧开破锣似的嗓子喊了几声。过了会儿，她听到洞里有了动静，便让几个特务爬下去，把腿部负伤的崔二弄出洞。崔二满身泥土，连吓带惊，浑身不住地颤抖。

　　“唉呀，我的老头子啊，可疼死我了！”。他老婆见他这幅模样，吓得大哭起来，边哭边爬过来抱住了他的腿。

　　几个特务迅速架起崔二向医院跑去。

　　女人愣了，愣愣地站起身，呆呆地望着空落落的院子。她觉得大脑一片空白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天空很晴，有几只鸟儿飞到树上落到花草上，它们无忧无虑地啼呜着。她喜爱的一只小狗跑了过来，趴在她脚下。她动了动身子，走了几步，不小心一下被绊倒了。她一惊，一声惨叫，仿佛她发现了什么似的，立时双手抱头，四肢乱颤，放声大哭起来。她的哭声很响很响在小院里传得很远很远。

　　二十三

　　10月28日铁佛寺门前的广场上搭起一座擂台，擂台前挂一大幅金字会标：大日本帝国武师来沧州以武会友大擂台。两旁写着：日本拳，拳击东亚病夫，谁敢迎战；是生与死，死去皆为比武，不知深浅。

　　四周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日本兵，特务们也出出进进的狗一样四处嗅嗅做出随时咬人的准备。日本司令官正川大佐很重视这次比武摆擂，他把这次擂台当做打垮中国人精神的支柱，特别是把那些中国武师的精神支柱彻底推毁，以显示大日本帝国的武术，才能使日本武术在这个中国有名的武术之乡堂堂正正地称王称霸，给日本天皇争光，同时他要逐渐实施一系列的政策，牢牢系住中国人的精神和自由，现在最关键的是宁可错抓一千个也不要轻易放过一个。他怕共产党的人来捣乱。

　　他也知道中国人是不怕死的，是舍生取义不惧粉身碎骨的，这是一种精神，一种民族精神，任何国家也不会有的，起初他颤抖了，可他是日本军人，日本军人不允许他有丝毫对日本天皇的不忠，他必须打消这个念头，特务伪军必须把消息发出去，来看比武的人越多越好。他们四处张贴告示，四处传播。一传十，十传百，不久就传遍了城里城外，就连在百里之外的德州、阜城、衡水、泊镇都知道了，人们仿佛要看稀奇动物似的，有的乘车骑马，有的坐轿或结伴同行，早早地来到这座小小的县城，进城的四门全开了，日伪军如临大敌，对进城的人员盘查得特别仔细，从城门到擂台可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，就连驻守沧州德州的日军最高长官也赶来了。为此，在这个小小的擂台上，坐的都是日伪特务的大头目。擂台前站满了男男女女，他们穿得各式各样，花花绿绿，一张张不同颜色的脸，一双双惊恐、不安、或不屑一顾的眼睛。

　　几个维持治安的特务挥舞着枪，站在高高的木凳上大喊大叫。三爷站在最外边，身边是一个卖瓜子的老太太，她有一双很明亮的机警的眼睛，不住地盯视着四周，不远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，他提一只竹筐，筐里摆了几盒香烟，小家伙穿得补丁摞补丁， 一个劲地向日本兵面前挤，并有意地碰碰日本兵的大腿。几个日本兵向他笑笑，贪婪地盯一眼筐里的香烟，同时小家伙也表示出友好的笑，而后就得意地吹几声口哨。迎面走来一个方脸特务，小男孩迎上去，方脸特务伸手抓一盒烟，小男孩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地说：“给钱，快给钱！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