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
天叵 by 承德宋鸽
2018-5-26 06:02
第十五章
索信函
情急时不可待
谍报员
神龙首尾难见楠木店外,十几个警察警戒森严。楠木店内,白德江与佟士福面面相觑。
“你就是佟老板吧?”尽管白德江不认识佟士福,但在这特定环境下见到的特定人,白德江算定就是他了,态度还算和善。佟士福认识白德江,这个阎王加恶棍,估计热河省没几个人不认识他。在平时,佟士福见到这种人就有点气短,何况眼下又有关启山的事在心里堵着,他真的害怕了,说话有点语无伦次。
“对对对,不,佟士福,佟士福。”白德江见佟士福被自己吓成这样也不奇怪,他习惯了,因为一般老百姓只要是见到他没有不害怕的。“佟老板为啥这么紧张啊?是不是我和弟兄们吓着你啦?”佟士福正好自己解套。“平民百姓,没见过这阵势,更没见过您这么大的官,所以这心里······”白德江哈哈一笑。
“佟老板别害怕,没事儿,我是来和你做买卖的,订货!”他没等佟士福说话,大大咧咧地左右看看。“怎么着,是不是店大欺客呀?我进来半天了,总得让个座来杯水吧?”佟士福觉出对方到此好像没什么恶意,突然感到自己因为紧张忘了生意人应有的礼数,马上作出了一副懊悔不迭的模样。“哎呀呀,怨我,快请快请。”佟士福把白德江让到里屋坐下,然后忙着沏茶倒水敬烟。
白德江还真给面子,接过一支烟,佟士福给点燃,白德江吐出了一缕烟花。“说起佟老板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,怎么刚才我一进来被吓成那样,不至于吧。”白德江说这句话时颇有点得意,与其是在向对方发问,不如说是在炫耀自己的威风。
佟士福从白德江坐下之前说的那两句话中猜出,他是要让自己给他干点什么活儿,与自己担心的那件事无关。佟士福心里有了底,说话也赶趟了。“您真是捧着我说,我哪见过什么世面哪?一个普通的买卖人,也就是平常多接触几个人罢了。您刚才一进来,那个气派,那个威严,别说我,就是江洋大盗都得草鸡。不怕您笑话,我这衣服都让冷汗打湿了,不信您瞧。”佟士福这几句话说得白德江心里美得不行,又是哈哈一笑。“让佟老板受惊了,抱歉啦。”
佟士福不想再跟白德江磨叽了,话多语失,赶紧问明白眼前这个混世魔王到底要干啥。“刚才白厅长您说要订货,不知道您需要什么家具。”白德江摆摆手。“我不要家具,我要大包装箱子。”“包装箱子?”佟士福糊涂了。“什么包装箱子啊?”白德江挺有耐心。“包装箱子,大小跟棺材差不多。
板子用不着那么厚,寸板儿。什么木头都行,结实点,便宜点。”佟士福笑了,他觉得白德江真会找地方。“做包装箱子,您怎么想起找到我这来啦?”白德江心情不赖。“我不找你找谁呀?我找大兴锅厂,他们干得了吗?再说他们就是干得了我也不能让他们干哪。他们做出来的不是包装箱子,是保险柜。”
佟士福被说乐了。“对对对,白厅长说得对,找我算是找对了。”白德江觉得干什么都挺容易。“包装箱子简单,几块板儿一钉,齐活!这事就这么定了,就你佟老板了。至于价钱嘛······”他想了想,一拍大腿。“就十块钱一个,先做四十个,不够再说。”
佟士福脑子快,价钱给得不低,这活儿值得一干。打家具的做包装箱子,比和尚改秃子还容易,出不了错。但是他又马上想起另外一个问题。“什么时候交活儿。”这也是白德江关心的事。“当然是越快越好。我告诉你,这些包装箱子不是我要,是皇军要。你上心思把活儿干得漂亮点,到时候我在皇军面前赚个笑脸,你也能在皇军那里落个好名声。钱的事你甭愁,等到交活的时候,881部队司令部的人会给你结账。”白德江站起身。“就这么着吧,当差不自由,我还忙着呢。”佟士福刚要送客,突然又想起一件问题。
“您先等等,我能不能问问这箱子里要装什么呀。”看样子白德江挺烦人家问这事。“你问这干啥?”佟士福觉得自己可能犯歹了,忙解释。“这个最好问问。您听我说,我没别的意思。如果这箱子里装轻的东西,四周的铁抠手安上两对儿也就足够了。如果装沉的东西,那最少也得安上六对儿或者八对儿。中间还得加木筋,钢钉也得用两寸的,因为您要的这箱子尺寸大。”白德江明白了,随口溜出来一句。“装碎铜烂铁,越结实越好。”他快步走出楠木店,领着那十几个警察离开了。
佟士福没像往常一样送客出门,而是独自站在店内陷入沉思。他自言自语:“碎铜烂铁······”突然他眼睛一亮,像是顿悟出了一件事。包装箱子,日本人,碎铜烂铁,白德江无意中传递出的信息再明确不过,日本人要动手拆宗镜阁了,而且是马上。佟士福悟出来了这件事,白德江让他做的木箱,就是用来装运宗镜阁被拆下的那些散件。
他纠结了,而且纠结得很厉害。因为就在几天前,他曾给反对拆宗镜阁的人出谋划策,这会又反过来为拆宗镜阁的人尽心效力。尽管这两件事都不是他愿意干的,可毕定第一件事木已成舟,第二件事他马上就得干,而且还一定要干好。老百姓管这叫两头蘸酱,他这可是用自己的命在蘸酱,所以他纠结。
整个一下午的时间,佟士福的脑袋里昏昏沉沉的,但是正事也不能耽误。先是去了一趟南菜园子刘木匠家,给南兴隆街老郭家张罗躺箱。回到店里,跟那个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的新郎官家结了帐。他没忘白德江交代的事,必须赶紧落实。看看天色,今天是来不及了,关门上板,回家。
佟士福回到家,脸没挂像儿嘴没说话,可佟妻一眼就看出自家老爷们心里有事。一铺炕上睡了几十年,没有这点本事,那日子还能消停?当然,佟士福也是没诚心瞒她。要想瞒她,她就是把《三国演义》听烂了也没用。吃饭的时候,佟士福把白德江来店里的事说了。他说得挺技巧,只说事情经过没说他自家事后的推断。两口子就是两口子,英雄所见略同,佟妻听完想都没想。“日本人要马上拆铜殿了。白德江让你做的包装箱子,就是用来装拆下来的那些碎铜烂铁的。”
佟妻和丈夫不一样的反映就是她一点都不纠结,反而她还认为这是一件好事。“关大哥的事要是没让咱们吃上瓜落儿,咱们就是在白德江和日本人那里既赚了钱又赚了好儿。如果关大哥把咱们咬出来,咱们死扛,还能用做包装箱子这事顶一阵子。如果实在扛不住,这事也算咱们立功赎罪了。”
佟士福觉得她说得话有点道理,可心里又纠结了。日本人拆中国的国宝,他们跟强盗没两样,凭什么该自己立功赎罪呢?这世道怎么全反了呢?他妈的,怎么也想不通,纠结,别扭。虽然佟士福这样,但心情还是比回家之前要多少舒坦一些,好像有点底了。佟妻心细。“这件事告诉不告诉关大哥呢?”
佟士福心里咯噔一下,是啊,告诉不告诉呢?告诉吧?那就更摘不清了。不告诉吧?日本人动手了,等拆完了他再去办那件事,还有什么意义?佟士福犯难了。
清晨,佟士福还是老习惯,收拾完自己那点事后走出家门,溜达着直奔楠木店。他顺着胡同下山坡,穿过大小佟沟来到酒仙庙南墙拐弯的地方,远远地朝楠木店了了一眼。透过薄薄晨雾看见一个人坐在楠木店门口的台阶上,太熟悉了,是关启山。
佟士福朝楠木店不紧不慢地走着,他没想到关启山会这么快就来找他,但是也不要紧。他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关启山,心里盘算着昨天晚上和妻子一起商量好的两套应对办法:第一,如果关启山暂时不知道白德江来店里这件事,就不主动告诉他,错一不能错二。
因为给白德江做包装箱子跟关启山的那件事,从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关系,事后怎么着再说。第二,如果关启山知道了这件事前来打听详情,那就跟他实话实说。但是只说事情经过,不加任何分析推演,至于关启山怎么寻思那是他自己的事。佟士福看见关启山一大早就在这堵着自己,估计他是知道白德江来店里这件事了,那就按第二套办法办。
他拿定主意,心里马上板似地踏实。关启山见佟士福走过来,站起身,手里捧着青花瓷罐和两根油条,又是这一套。
在楠木店里屋,关启山把青花瓷罐和油条在桌子上还没放稳就说话了。“听说昨天白德江来了?”佟士福心里捉摸,肯定得按第二套办法办了。“您是怎么知道的?”关启山告诉他:“我听于麻子说的。白德江领着一群警察从你这走,他正赶着马车路过。”佟士福点点头,关启山没容他说话,神情有些紧张。“咱们那事没露吧?”“没有,是这么回事······”佟士福一五一十把昨天白德江来店里的经过说得清清楚楚,关启山听完长出了一口气。“原来如此,我还以为咱们那事露馅了呢。”
关启山往下要说啥,佟士福也知道也不知道,他准备接招。尽管他提前有所准备,尽管他是买卖人,对一些事情的应对能力比一般人强,但他还是有些紧张。可让他没想到的是,关启山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,差点没把他闪了个跟斗。“既然咱们那事没露,挺好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他站起身,没忘桌上的青花瓷罐和油条。“吃吧,趁热。”他转身走出楠木店。佟士福愣住了,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,准备了一千一万临了却什么也没用上。他没送关启山出店,连人家买的早点他都忘了说声谢谢,只是呆呆地站着。一刹那,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老哥哥了,自己是不是不仗义了。
二仙居桥西北侧的天盛旅馆。老掌柜在院子里的花坛中侍弄着花草,刘传业坐在院内水井旁的一个小木凳上用盆洗青菜,两人各自干活不忘聊天。老掌柜把手中摘下的枯叶扔到一边。“刘老板,这回在我这住了有六七天了吧?”刘传业粗略寻思了一下。“有了吧,上个月二十九来的。可不,正好七天头上。”老掌柜挺关心刘传业。“以往刘老板多是住个一两天就走,这回怎么啦,有事啊?”
刘传业当然有事,只不过不能跟老掌柜直说。七天前刘传业舒渴读和王虎在侯二嫂家开会,刘传业的任务是来承德街找老胡打探敌人拆宗镜阁的情况。刘传业一到承德就和老胡联系上了,任务也说明白了。可是过了这么多天,老胡既没露面也没来信,刘传业自己也没扫听出什么有用的情报,所以就耽搁在这了。这会老掌柜问到这,刘传业只能编了。“等一批货,就是来不了,我这几天心里挺起急的。”老掌柜相信了,满心同情。“寻思起来您也是不容易。别的不说,就说这一天到晚在外面连吃带住的,花费大呀。”
刘传业一副既无能为力又硬撑着生意人肚量的样子。“这笔买卖我肯定赔了。也没办法,供货的是老主顾,不好伤面子。他也传过话来了,往后再找补吧。”老掌柜是个好心人。“我帮不上您啥,看在您这么多年一直成全我的生意的份上,这回的旅馆费用,我就不收了。”刘传业自然高兴,心想,就算是老掌柜为抗日作贡献吧。老掌柜自己这会肯定是没有这个意识,但是要给他往这上面算。“那就谢谢您了。”
老掌柜也是想到哪说到哪。“现在这乡下的买卖好不好做呀?”刘传业挺无奈。“这年头,哪的买卖好做呀?乡下人太穷啦。我说句咱爷们不隔心的话,现在就是国富民穷。我是走街串乡外加上赶庙会,主要是赶庙会。一年辛苦到头,能让全家吃上饱饭就念阿弥陀佛啦。”
老掌柜给刘传业支招。“看着您是个精明人,在承德街上好歹租个门脸,卖点啥不比在乡下跑强啊?”刘传业有他的苦衷。“不行啊老掌柜。不瞒您说,我在乡下还有几亩旱地和二三十棵果树,都得我照应。我这是农忙干农活,农闲跑买卖。媳妇身子骨差,孩子又小,里里外外都离不开呀。”老掌柜深有感触。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都不省心······”
老掌柜话没说完,从旅馆门房的方向传来小伙计的声音。“刘老板,有客人找您。”刘传业把洗菜盆放在井台,站起身,甩甩手上的水后朝门房走去。当他来到门房门前,从里边挑帘出来一个人。刘传业定神看后吓了一跳,原来是全身商人打扮的王虎。刘传业迅速镇静下来,装出不认识对方的样子。“先生,找我吗?”
刘传业把王虎领进自己租住的房间,随手关门。刚才在外面神态自然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凝重和紧张,声音压得很低。“准是出什么事了,要不然你不能到这来。”王虎哈哈一笑,大大咧咧往木椅上一坐。“看把你吓的,没啥事。我到滦河镇执行个任务,挺顺当。
回来的路上一想,好长时间没到承德街上转悠了,正好路过,就进了街。我在街上转了一会了,到这来找你是搂草打兔子,带捎的。”刘传业听明白王虎的话了,神情由紧张变成了埋怨。“你吃了豹子胆啦?日本人抓你的悬赏令还正在热乎劲头上呢,你这不是拿着羊腿往狼嘴里送吗?”王虎不以为然。“没事,他们是狼,我是虎,到时候指不定谁吃谁呢。”
刘传业不赞成王虎的行为,但由于在地下工作中两人担任职务不同的关系,又不好把话说得太重。“你就这么大意吧,出了事说啥都晚了。”突然他想起一件事。“哎?我这个联络点你不应该知道啊?怎么找来的?”王虎很得意。“承德街就这么点地方,找个人还不容易吗?我是谁呀。”
刘传业这下子急了。“你这可是违反了党的纪律,也触犯了地下工作的大忌呀!领导上知道了,那是要处分的。”王虎好像还是不在乎。“你不说谁知道啊?再说,我找你还真是有事。”刘传业觉得在这个原则问题上不能含糊。“你有事找我也不能违反纪律啊?明人不干暗事,今天这事,我得向领导上汇报。”
王虎恼了。“汇报就汇报,大不了挨个批评受个处分。”刘传业见王虎不但不服还耍蛮,就想来几句严厉的话批评批评他。可又一想,王虎这个人是有名的顺毛儿摩挲的主儿,闹僵了不好办,尤其是在这个地方。于是他改变主意,用话往回找了找。“其实我这是为了你好,对你负责任。
行啦,今天别弄个都不高兴,说说吧,找我什么事?”王虎赌了气,有点拿膛。“不说了,热脸贴上个冷屁股,走了。”他站起身就要走,刘传业赶紧把他拦住。“你看你这人,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啊?”刘传业把王虎按坐在木椅上。“行了,今天这事我替你瞒了。不过有言在先,下不为例,行不?”王虎乐了。
“这还有点哥们意思。”他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人。“我找你确实有事。那天咱们三个在侯家开完会,你就来承德街上打探日本人拆铜殿的事。这一晃七八天了,大事小情一点没信儿。我是傻老婆等汉子,心里没着没落儿。正好这回路过,就到这找你问问。”
刘传业忙说明情况。“我这也正急着呢,什么情报也打探不着。老胡那边更是一点消息没有,连面都见不着。”王虎想啥说啥,嘴上没有把门的。“这个老胡是不是个银样镴枪头,中看不中用啊?”刘传业一口否决。“那可不是,人家是特委领导特别派过来的情报员,错不了。我估计,日本人这几天也在慎着呢,所以老胡没信儿。”王虎点点头。“越到这个节骨眼越不能慌,人逢大事有静气,咱们就等着吧。只要他妈小鬼子一动手,咱们瞅冷子就给他来个狠的。”
对于王虎的话,刘传业完全同意。但是他有一个不好解决的问题,那就是他是否继续住在这里等下去。如果等下去,虽说旅馆老掌柜答应不收钱了,但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再加大人家的破费。主动给钱吧?花费太大。像他这一级搞地下工作的,根本就见不着什么活动经费,一切开支基本上都是自掏腰包。
再说,谁知道老胡哪天能来信儿。如果退一步,先回大石峪村过几天再来,又怕这几天耽误事,真是左右为难了。刘传业把这件事跟王虎说了,王虎想都没想就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。“你先用着,估计能抵挡一阵子。绝对不能动地方,死等。”王虎站起身。
“那我就走了。”刘传业再次拦住王虎。“别着急,等天黑了吧。”王虎嘿嘿一笑。“这你就外行了。对我来说,在乡下是夜里比白天安全,在城里可是正好相反。”他指指自己脑袋。“这一万块钱可不能让人家随便挣去。”
刘传业送王虎出门。
中午的时候,从西北方向飘来一片云彩,罩在承德街的脑袋顶上就不走了。云彩越积越厚,到了吃晚饭的前后开始下雨。没有风,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。关启山在家吃完饭,又故意慎了一会,听着桌上的座钟打响八点钟,他拿上一把油纸伞出了门。街道上很黑,好在他路熟。
关启山活了多半辈子,所有认识他的人对他的印象都是实实在在爱认死理。甭管他吃亏上当还是占便宜得势,都是因为这人一根筋。你要说动心思耍计谋的事,没人往他身上寻思。可就是这么一个人,早晨在佟记楠木店,愣是叫脑瓜活络心思精明的佟士福看走了眼。老百姓嘴边上常挂这样一句话:“这年头的人,没傻子。”用这句话来品关启山,那可是再准确不过了。其实就在上次关启山逼着佟士福拿“锦囊妙计”之后,他对佟士福就已经有看法了。他认为佟士福在这事上胆小怕事不太仗义,不是那种为朋友能两肋插刀的人。
他觉得佟士福原本不应该这样,坏根是佟士福的老婆。佟家夫妇断后,听说毛病在佟士福。关启山认为,老爷们那玩意儿到关键时候叫不了板,那就一辈子只能听娘们吆来喝去了。就在关启山昨天听于麻子说白德江到过楠木店以后,他一开始还真是担心去新京的事露了馅。当天晚上他就想去佟家问个究竟,可仔细想了想,去了以后既怕佟妻从中作梗,又怕佟士福已经被日本人监视了,自己是飞蛾扑火。他颠过来调过去最后拿定主意,第二天早晨到楠木店门口等佟士福,这样甭管怎么着自己都主动。在楠木店,佟士福向关启山原原本本地讲了白德江来楠木店的经过。
关启山听完,在他把心放肚子里的同时,也分析出日本人要动手了,关启山比佟士福夫妇一点都不缺心眼。按常理,关启山应该立刻和佟士福把事掰明白了,共同商量一下怎么应对。可是关启山没这么干,因为他已经捉摸出来,佟士福不会再跟他一条缰绳上拉车了,以后的事全靠他自己拿主意了。他故意不求甚解离开楠木店,其实他心里头已经有了准主意。
“玉芙蓉”今晚的官差私活儿都没有,再加上下雨,有些冷清。关启山打着伞走进庭院,左右看看没什么人,轻车熟路,径直奔楼梯上二楼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就在庭院的一个阴暗处,李三喜的目光死死盯着关启山的身影。
关启山敲开了小梅房间的门,正坐在红木桌旁喝茶的过太监见他来了,站起身迎接。关启山边说边进屋。“您坐您坐。”小梅关上门,等过太监和关启山在桌旁坐好,她给关启山斟茶后转身回了里屋。只要有客人来,她一般都回避,这好像成了规矩。顾不上客套,关启山挺着急的。
“过大爷,昨天省警务厅长白德江到佟记楠木店定了好多大木箱子,说是装碎铜烂铁用。我估计日本人马上就要动手拆了,可能就在这一半天,也可能已经干上了。我得抓紧啊,等人家生米做成熟饭那就啥都完了。上回我请您······”
过太监摆手示意关启山别再往下说了,慢腾腾地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。
“我给您备下了。”关启山非常高兴,忙接过信。“太好了,真是及时雨呀。”过太监不慌不忙办事稳妥。“您打开看看,我只能写成这样了。”关启山从信封内抽出信纸,仔细看着内容,一边看一边点头。“行,行,挺好。”就在关启山看完信,把信纸重新装回信封的同时,过太监又递过来另一封信。“这封信是我给奕强写的。记住,只有在溥仪不见你,第一封信不起作用的时候,您才能用这第二封信,一定记住喽。”
关启山又接过第二封信。“您的话我记住了,这就是双保险。”过太监说话挺实在的。“我还是那句话,您到了新京,溥仪能不能见您,我打不了包票。一但出点啥事,我可一推六二五。”关启山体谅过太监。“啥也别说了,就这,您就给足了我脸了。您这是干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善事啊。”
房间外,李三喜在贴门偷听。
夏日雨后清晨,太阳在磬锤峰和蛤蟆石之间的山坳间露出一轮五彩弧圈,晨光照进避暑山庄,如纱的薄雾漂浮在湖面萦绕在山间,宫殿在雾中时隐时现。
珠源寺内的宗镜阁前,水田弘志独自一人站在石牌楼劵下,望着宗镜阁出神。长谷川一夫沿山路而上,鞋和裤脚被露水打湿,他进山门蹬石阶过庭院,来到水田弘志身边。“司令官这么早就到这来啦。”水田弘志转过身。“后天就要动工啦,动工之前,还是把各项准备工作想得周密些。
所长找我,肯定有事吧?”长谷川一夫点点头。“四号谍报员昨天晚上又报上来一个新的情报,关启山已经拿到信了,估计今明两天就得动身。”水田弘志面露一丝蔑视神情。“他也该走了。”长谷川一夫有点号不准水田弘志的脉,试探地问:“把他扣下来?”水田弘志摆摆手。
“还不是时候。”长谷川一夫有些担心。“他到了新京,要是真见到了溥仪,对咱们拆宗镜阁的工作可是有害无益啊。”水田弘志胸有成竹。“我知道,我有安排。”他见长谷川一夫面露狐疑,也没继续往下细说,而是换了一个话题。“所长的四号谍报员挺优秀啊,我能认识一下吗?”长谷川一夫话中带着软刀子。
“这不合规矩吧?要是让最高长官知道了,这······”水田弘志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,因为这是一条谁也不能碰的红线,他也不例外。长谷川一夫为了让水田弘志不至于太窘,说的话没有立刻离开四号谍报员。“四号谍报员,以后不管是谁证实了他的身份,都会大吃一惊的说,没想到是他!”
四号谍报员,这只日本人的鹰犬太神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