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
天叵 by 承德宋鸽
2018-5-26 06:02
第十八章
走仕途
极尽龌龊手段
枪声厉
英雄狙击倭寇季祖明自打当上了调度室主任,如沐春风诸事顺心,他给自己总结 了“三多”“三少”:冲他有笑模样的人多了,跟他没话找话套近乎的人多了,兜里的工资多了;铁路这块地界他办不成的事少了,让他犯怵的人少了,以前不花钱就过不去的坎少了。当官真好,难怪谁都想当。
如果把古今中外所有想当官的人写成书,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再印其它书的纸了。季祖明绝对精明,知道晴天备伞暑天藏衣蹚水先探深浅。他暗自立下两条规矩,第一是学习站长好榜样,外表笑面虎,内心想得是啥谁也猜不出来。他见人就随和,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当差的,就连见到货场里扛麻包的苦力也有笑模样。
第二是死缠依田,把两人之间的一般工作关系变成莫逆之交铁哥们。大礼送不起就来小打小闹没完没了,最后把依田弄得就像欠了他多大交情似的。这两条规矩如果做好,往后肯定是高官得作骏马任骑,到时候弄个站长什么的干干也说不定。季祖明是个有理想而且脚踏实地的人。
傍晚,太阳即将落山,天上的云彩被染成砖红色。火车站军用货场大门,季祖明掏出证件给哨兵检验后,不紧不慢走进货场。在军用货场办公室,一身戎装的依田坐在桌前看报纸。今天整个下午他都闲着无事,这会更是耗着钟点等待下班。季祖明敲门进屋,依田放下报纸请季祖明坐下。季祖明指了指墙上的瑞士挂钟。
“下班的时间到了,我请你去喝酒。”依田挺高兴,他就好这一口。“喝酒可以,但是不能再灌我了。”季祖明假装反驳实为巴结。“不灌是不可能的,有本事你灌我。”依田故作苦笑,占便宜卖乖。“真是没办法,你等我换上便衣。”
火车站前小饭馆,季祖明和依田坐在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旁,桌上摆在酒具和两盘冷拼热炒,两人边吃边喝边说话。饭馆内没有其他顾客,看样子今天的生意不怎么样。由于两人经常一起喝酒,喝酒就少不了聊天,每次聊天的内容五花八门,想到啥看到啥就聊啥,前五百年后八百载,天上地下海里山中,无论什么都能成为聊资,用老百姓的话来讲就是“扯蛋”。
依田和所有日本男人一样,酷爱聊女人。每次聊天不管是什么主题,最后都能绕到那上面去。季祖明如同相声的捧哏,每次都能把依田捧得不亦乐乎。有时候季祖明还主动当逗哏,把依田逗得彻底晕菜。
虽说太阳下山,气温还是一时半会降不下去。小饭馆顶棚上的一架华生牌吊扇在转着,好像多少起点作用。季祖明又给依田满了一杯酒。“承德的夏天,你待得惯吗?”依田摇摇头。“不,太热了。”季祖明放下酒壶。“这可是清朝皇帝避暑的地方。”依田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。
“避暑的地方,徒有虚名啊。你们那些皇帝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避暑,真是难以理解。”季祖明提醒依田。“皇帝来了以后住在离宫,那里头比外面凉快多了。”依田说话不忘喝酒,端起杯抿了一口。“你说的那个避暑山庄也不行,我来当这个军运主任前,就在那里面工作。凉快倒是凉快一些,但也不是想像得那样好。”季祖明示意依田吃口菜,他想起来对方的老家好像是在日本东京。“东京的夏天比这里凉快吗?”依田有点自豪,话中还带出一些显摆的意思。
“比这里凉快多了。东京是海洋性气候,冬天不太冷,夏天不太热,好极了。”季祖明真想骂街,既然东京那么好,你们还到这来干啥呀?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了一下,但脸上表现出的却是羡慕和想往。“有机会我一定要到东京去一趟。”也许是酒精起了作用,依田来了一个假仗义。“去吧,到了日本我招待你。我请你吃上等的生鱼片,你们这里根本见不到。”
季祖明对这一点服气,日本人吃的生鱼片是新鲜的海鱼,承德这里离海太远,想都不敢想。再说中国人不习惯生吃东西,尤其是肉类。传说现在的日本人,都是秦朝时候徐福从中国带到日本岛的那三千童男童女的后代。由于童男童女不会缝衣做饭,所以直到现在日本人也爱吃生的东西。
至于他们穿的和服就如同把一块布往身上一蒙,不会做衣服也只能这样凑合了。“我们这里虽然没有生鱼片,但是有漂亮女人。”季祖明喝得高兴聊得开心,今天又当上逗哏了。
一谈到女人,依田像是打了兴奋剂,两眼冒光,杯中酒“咣当”一下就干了。“这一点我绝对承认,热河女人虽然没有我们日本女人温柔懂事,但比日本女人高大漂亮。大腿,脸蛋,乳房······亚洲一流。”季祖明通过这一段和依田交往,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。
依田的家眷在东京,媳妇跟他一年也见不到一回。慰安妇只对战场上的官兵服务,依田根本捞不着。想去妓院又不敢,因为有军纪不允许。所以,依田只能干耗着。季祖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,瞬间他就把这个想法给肯定了。“依田主任,如果你拿我当朋友,过两天,我给你介绍一个承德女人,漂亮的,年轻的,一流大大的。”
依田喝完酒脑筋有点迟钝,当他弄明白季祖明的意思后,激动得说不出话,憋了半天冒出一句。“你的,我的亲哥哥。不!我的父亲的一样。”两人一阵狂笑。
季祖明答应依田的事算是说完了,依田也彻底喝美了。季祖明想到此为止,依田却不想走,说是没尽兴。季祖明只好继续和他聊,由于怕再聊女人他更没完没了,就换了一个话题。“最近好像军运专列来的少了。”依田虽然喝得有点上梃,但还能基本上把持自己。
他左右看看没人,压低声音,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。“前线吃紧哪,军用物资根本就到不了咱们这来。别的不说,就说汽油吧,已经快一个月没供给了。水田弘志现在手里只有一百桶油,真要有个风吹草动,部队连五十公里都拉不出去。”季祖明不给依田斟酒了,递过一支烟,又给点燃。“军列来的不多,走的也不多呀。”依田吐出一口白烟。“最近一段时间从承德往外运的,主要是国防献宝收上来的废铜烂铁。现在越收越困难,所以就没啥往外运的了。”
国防献宝这件事谁都知道,季祖明对这事不感兴趣。可是为了讨好依田,他还是装出一副替日本人操心的样子。“总这样也不行啊,国防献宝收不上来东西,前线将士们的枪炮里头就缺子弹炮弹哪。”依田深有同感,他真拿季祖明当知己了。“说起这些事,水田司令官比咱急。你别跟别人说去,我告诉你一个绝密消息。最近咱们热河在国防献宝这事上,要有大动静了······”
佟士福光着上身趴在自家炕头上,佟妻正在给他拔火罐子。院子大门“吱”地响了一声,季祖明手里拎着一个小纸包走进院子,佟妻迎了出来。“他妹夫来啦,进屋吧。”季祖明进屋,看见趴在炕上的佟士福,猜出他不舒服。“大哥这是怎么啦?身子骨哪不舒服啊?”佟士福告诉他。“警务厅的白德江在我那里定做了些包装箱子,晚上出货的时候让凉风给飕了一家伙,你坐吧。”季祖明把手中的小纸包递给佟妻。“白砂糖,东洋货。”佟妻接过纸包,嘴里跟着客气话。“又让妹夫想着。”
“最近还忙吧?”佟士福拔着火罐起不了身,只能趴着跟季祖明说话。“还行,也忙不到哪去,就那几趟车。”季祖明坐的木椅离炕头不远,佟妻端过来一碗茶放在季祖明身旁的炕桌上,随手又放下一包开了封的香烟。季祖明看了看香烟,有点奇怪。“七星?这烟不错,哪来的?”佟士福笑笑。“那天白德江验货,说我干得不赖,随手就掏出这包烟送给我了。”季祖明抽出一支烟,叼在嘴上点燃。“没想到那么个阴毒损坏的家伙,也懂点人情世故。”佟士福想了想。“你当上这个调度主任有两个月了吧?”季祖明记得准。
“一个月零三天。”佟士福了解季祖明的为人和能力,肯定没问题,但他还是要关心关心。“方方面面的维持得还好吧?”季祖明点点头。“行,挺顺利的。”这时坐在一边的佟妻说话了。“甭你叮咛,妹夫是个精明人,要不人家能当主任?”季祖明挺谦虚。“也不能这么说,我就是有了这么一个机会,其实大哥比我强。”佟士福想起了上次季祖明提到的那个日本人依田。“上次你来家的时候,说的那个新交的日本朋友,处得还好吧?”季祖明还是点头。“挺好的,昨天晚上我们还在一切喝酒来着。”
佟士福看得开想得远,什么事一下子就能悟透。“多在这种人身上破费点不吃亏,以后在官场上都是个力把。”季祖明觉得佟士福和自己是英雄所见略同,想到一块去了。现在是谁的天下?当然是日本人,就连溥仪皇帝都得看日本人脸色。能和日本人交朋友,大树的荫凉算是借上了,大山的稳劲算是靠上了,多少人想巴结日本人还巴结不上呢。
季祖明来了兴致,想和佟士福好好聊聊,可他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,这件事可比别的事都重要。“大哥,提起依田我倒想起一件事。你们可别到四处嚷嚷去,这事现在还保着密呢。依田说,日本人要拆咱们离宫里头的那个铜殿。”佟士福听完季祖明的话,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发虚了,他看了一眼妻子。
“这事······我已经知道了。”季祖明完全没想到,有些意外。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佟士福要起身,可是背上的拔罐碍事,他看着佟妻指指后背。佟妻明白是怎么回事,边给丈夫起火罐边对季祖明说:“提起这事,那就得说你大哥二百五了。那个卖鸟笼子的关启山,你不也认识吗?他上次在街上被日本人熊了以后,跟日本人就结了梁子。
日本人拆铜殿这事,他碰巧就知道了。他想阻止人家拆,逼着士福给他出主意,士福还真给他出了,你说你大哥傻不傻。”
佟士福背上的火罐被起完,一个一个全是大紫疙瘩,看样子他不是外寒而是内火。佟妻给他挨着个揉,佟士福这会还没忘为刚才佟妻埋怨自己的事找台阶下。“我这也是逼上梁山。”季祖明急于想知道佟士福给关启山出了什么主意,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好事。
佟妻把丈夫扶坐起来,随手抻了一件上衣披在他身上。佟士福往炕檐靠了靠,双脚塔拉在炕帮上。“老关大哥原想来硬的,要组织承德街上的满族人闹事。我怕他吃亏,就想到给他出出主意。这里头还有点差头,你嫂子劝我别管这事,我当时前思后想也含糊了。可架不住老关头给我来了一个激将法,再加上咱们祖上欠关家的情,我就给他出了个主意。就是出了主意,我也是留了后手的。”季祖明还是没弄明白佟士福到底给关启山出了什么主意。
“大哥,你给关启山出了什么主意啊?”佟士福说话底气不足。“我是······让他去新京找康德皇帝告状。”季祖明哑然失笑,他是被气笑的。“大哥,这样的主意你也想得出来。”季祖明觉得佟士福太幼稚了,这种事根本就不能往进掺和,别说是关启山,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离他远远的,因为这是掉脑袋的事。退一万步讲,即使真的脱不开,那也应该劝关启山别这样干,怎么还能给出主意呢?还出了这么一个简直就如同开玩笑的主意,他真有点怀疑佟士福的智力了。
佟士福又补充了两句。“这个主意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,是我和你嫂子想了半宿才想出来的。当时我们已经不想掺和这事了,可又拔不出腿来,就想了这么个主意。”
佟妻见丈夫把自己也抻进去了,索性就把这件事说完全。好在季祖明不是外人,让他给把握把握。“你大哥还怕关启山到新京跑空,怕溥仪不接见,他还让关启山找过太监写介绍信,花花主意多啦。”佟士福听了妻子的话后心想,后来我还给关启山路费了呢,只不过没让你知道。佟妻接着说的话既是揣摩这件事只有坏没有好的结果,又是想听听季祖明说啥。
“他妹夫,你说跟日本人对着干哪能有好果子吃啊。关启山这回肯定是载进去了,我们弄不好也得吃瓜落儿。”季祖明边寻思边自言自语。“如果要单单是吃瓜落儿,那还是得冲天磕头的好结果,就怕······”突然,他想起一件非常关键的事。“关启山走了吗?”佟士福猜出季祖明的意思,无非是想阻止关启山,不让这件事继续发展。可是来不及了,关启山已经坐火车走了两天了。
季祖明从佟士福眼神中看出了答案,他知道完了,一切听天由命了。不过他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,如果此刻关启山没到新京还在行程中,也就是说还在火车上,他这个调度主任很有可能找到关启山。但是他不想这么干,他不想掺和这件事,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弄不好就全完了。
他想到这里,说了一句没啥份量的话。“大哥,以后再摊上这种事,往后褪着没坏处。”对于季祖明心里想的是啥,佟士福两口子根本就捉摸不出来,佟妻还傻了吧唧地请教季祖明呢。“他妹夫,你说你大哥这回有事没事啊?”毕竟是一家人,季祖明当然不想大舅哥一家人出事。“那就得看关启山有事没事了。大哥,你在关启山手里留没留什么字据啊?”佟士福这点有谱。“没留,只是用嘴说的。”
季祖明觉得事到如此,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。“如果关启山一但摊上事,连累了咱们,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。”
佟士福夫妇也曾这么想过,他俩对视了一下。“行吗?”
新京皇宫勤民楼溥仪办公室,溥仪坐在书案前的皮椅上批阅公文。奕强推门进来报告。“报告皇上,内阁总理景尚云求见。”溥仪的眼光并未从公文上离开。“让他进来。”奕强通知后,景尚云走进来,他来到溥仪面前鞠躬行礼。“皇上好。”溥仪头不抬,话冰冷,有威严,有厌烦,还有些藐视。“有什么事吗?”此时溥仪和景尚云相互看对方的心里都一样,那就是又烦又恨。只不过溥仪可以多多少少挂点像,而景尚云却是表里不一。景尚云表面对溥仪恭敬有加,内心藏着一把刀。
景尚云今天来见溥仪是怀揣大计而来,说白了就是为了要溥仪的命而来的。计策他都想好了,要一步一步地实行,今天这是第一步。溥仪对他不理不睬,而且一贯如此。其实每次他都是怒火中烧,但他都给压下去了,这次更要压。小不忍则乱大谋,尊敬的微笑和谦卑的姿态对他来说太小意思了。
他听溥仪问什么事,忙按着预先谋划好的禀报。“明天是中元节,是我们满族人祭祖的日子。明天晚上在天云寺有祭祀仪式,听说准备的挺隆重,光是萨满太太就请来四十多位。立杆子,奏鼓乐,跳布扎,转堂子,降鬼怪这一整套都是全的,还有灯会。不知道皇上是否愿意届时光临。”
满族中元节,届时,各处寺院设立道场,燃灯念经,举行各种超度仪式。中元节源出于道教,据《道藏》载:中元之日,地官勾搜选众人,分别善恶······于其日夜讲诵释经,齐咏灵篇。囚徒恶鬼,当时解脱。因此自古以来,民间都认为这一天是祭祀亡亲,悼念祖先的日子。
溥仪在刚坐上康德皇帝龙椅的时候,也曾计划要效仿他的先辈,每年搞一次祭祖仪式。可是由于日本人不赞成,这件事也就流产了。虽然仪式搞不成,可祖宗又不能不祭,溥仪主要是怕以后到了那边遭列祖列宗的白眼。于是在每年中元节这一天,他都尽可能到寺院参加一下仪式,表示一点意思。这几天溥仪忙,还没来得及想中元节的事,景尚云等于是给他提了个醒。今年中元节去不去凑热闹,溥仪拿不定主意。听景尚云的意思是让想他去,他抬头看了一眼景尚云,算是给他很大面子了。“你的意思是我去不去呀?”
景尚云求之不得溥仪能去,因为溥仪去了,他的惊天计划才能实行,否则一切等于零。景尚云心里着急,就怕溥仪不去,可他表面上却沉着稳重,说话有理有情,真不愧是老谋深算瞒天过海的高手。“我觉得皇上您还是光临的好,中元节祭祖,是我们满族人一年中非常重要的大事项。
前朝历代先皇每到这一天,都要亲自参加祭祀仪式。因为在祭祀仪式的最后,由萨满和二大神率领众神仙向皇帝皇后三拜九叩山呼万岁。现在是满洲国,改朝换代了,但是说一千道一万,天下还是满族人的天下,皇上还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。祖上给我们留下来的好传统不但不能丢,而且还要发扬光大。
皇上您去不去参加中元节,看着好像是很平常很简单甚至无关痛痒,其实不然。这里头有龙威,有人心,有社稷,有谋略,我斗胆请皇上三思。”
尽管溥仪对景尚云毫无好感,但景尚云这一堆有份量的话还是把溥仪说美了。他简单想了想,觉得明天的中元节仪式应该去,但他还有一个问题。“吉田总司令官那边是什么意思?”景尚云今天的话太赶趟了。“此事我首先向皇上请示,皇军那边应该靠后。”
一辆军用吉普驶出皇宫大门,驾驶汽车是侍卫长富文江,景尚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。“你的机会来了。”景尚云虽在跟富文江说话,眼睛却看着车前一闪而过的景物,脸色冷冷的。“明天晚上,溥仪要去天云寺祭祖。”富文江觉得奇怪。“这次为什么是晚上?”景尚云一丝讽刺的笑。
“他说晚上安全。不好吗?你下手方便。”富文江的表情透出他内心的得意和激动。“不是他死就是我话,干掉这个老玩意儿。”他的脸向景尚云侧了一下。“完事以后我怎么办?”景尚云运筹帷幄。“我都安排好了。十个小时以后,你就会在旅顺登上德国的货船。”他立刻又想起了什么。
“哎,那个娘们怎么办?”富文江知道景尚云说得是婉容。“一起走,如果她摆轴,连她一块敲。”他扭头看了一眼景尚云。“明天晚上的计划,你能跟我说得更详细些吗?”景尚云点点头。“那当然。”
满洲国内阁总理官邸的办公室,景尚云正在向两个贴身卫士秘密交待任务。“明天晚上,我陪皇上皇后去天云寺。你们两个配双枪,要是有人行刺皇上皇后,不管他是谁,立刻打死他,要打死,明白吗?”两个卫士异口同声。“明白。”
景尚云太阴了,他这是绝对的一箭双雕。先是由富文江干掉溥仪,替他除掉仕途上的克星。再由卫士打死富文江,替他杀人灭口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这一切都是他精心谋划好的。
深夜,缉熙楼二楼皇后寝室内光线幽暗。婉容已进入深睡眠状态,微微的鼾声在室内飘荡。突然,寝室的门被从外面轻叩了几下。婉容醒了,随手打开床头灯,问了一句“谁?”没有人回答。她起身穿上睡衣,走到门前,发现门下有一张对折的信纸,肯定是刚刚从门缝塞进来的。打开门,走廊上空无一人,她随手关门,拿起信纸走回床边,借着床头灯翻开对折的信纸,上面是富文江的字迹,她看得出来。“做好准备,明天晚上永远离开此地。”她抬起头,眼睛死死盯着墙上挂着的帝后大幅合影。
太阳偏西,西洋钟打响六点钟。溥仪走出办公室,他在走廊上见到富文江。“去叫皇后下来吃饭,晚上我们要去天云寺,你也去。”“是。”富文江应声而去。
富文江走上楼梯,来到皇后寝室门前,定了定神后敲门。婉容打开门,看她的着装像是也刚好要去楼下吃饭的样子。富文江站的位置有些挡了婉容走出门的道,四只眼睛焦点相撞,婉容的眼神平淡如水,富文江的眼神带有杀气。“做好准备了吗?”富文江问,婉容没有回答。她关上寝室门,侧身绕过富文江后朝楼梯方向走去。
缉熙楼前,美国雪佛兰卡罗轿车停在楼门口,轿车的前面是开道的军用吉普,后面是警卫人员乘坐的布棚中卡。一切准备停当,汽车开始发动,溥仪和婉容走出楼门走下台阶,富文江跟在后面。就在溥仪的一只脚已经踏上轿车时,婉容突然拉住他。“我难受我病了。”
溥仪把脚撤了下来,看了看婉容,有些意外。身后的富文江像被惊雷震了似一样,头上立刻出汗。婉容的脸色果真很难看。“我难受得厉害,不去了。”溥仪不解其中之事,皱了皱眉。“怎么突然说病就病了呢?”婉容说话很坚决也很执拗。“我就是病了,我不去了,你也别去了,在家陪我。”
溥仪有些犹豫,像是没了主意。富文江早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,是婉容在这关键的时刻背叛了他。但是他不死心,他把希望寄托在溥仪身上。“皇上,内阁总理那边还等着呢。”
智者千虑必有一失,况且富文江不是智者。关键时刻,富文江出错了。这个错出在他的话中不应该提景尚云,溥仪最烦的就是这个人。当富文江意识到这一点后为时已晚,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。溥仪看了一眼婉容。“不去就不去吧,本来我也是犹犹豫豫的。什么这个那个的,瞎扯!”富文江陷入绝境,有些失态。“皇上,还是······”溥仪打断富文江的话。“烦人。”他搀着婉容转身慢步返回缉熙楼内。
富文江原地未动呆如木鸡,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。不知道因为什么,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,不对劲了,必须马上恢复常态,他经过努力做到了。对于富文江这一切,好像没有什么人主意他,一切平常。但是人后有人,在不远处的军用吉普后面,奕强仔细地注视着富文江的一举一动,像是把他看透了似的。
夏夜无月,避暑山庄被黑暗笼罩。珠源寺内的宗镜阁旁灯火通明,宗镜阁的顶尖已被拆下,几十个日本工兵在脚手架上下忙活着。啪!啪!啪!三声枪响,脚手架上三个日本工兵倒栽葱滚落下来,重重摔在地上,头上的子弹孔往外渍渍冒血。一个日军少佐有战斗经验,飞步冲到电闸前拉闸灭灯,珠源寺内瞬间伸手不见五指。又是一串手枪连射,黑暗中日本兵连喊带叫,一片混乱。
不远处山坡密林中,王虎收起枪,脸上露出微笑。
英雄天降,独闯狼巣,枪声响倭寇毙命。王虎下一步该怎么办呢?这件事闹大了。